郑旭东:交公粮(散文)
发表时间: 2019-01-02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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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早晨,天刚麻麻亮,马蹄声在山村响了起来。一挂挂马车首尾相接,奔跑在乡间的土道上。
        车老板子摇晃着手里的大鞭子,不时地甩出一声声炸响。我们这些跟车“掌包的”坐在粮食袋子上,大声说笑着,猛一扭头,那圆圆的红日“嘭”地从东方地平面跳出来,一下子溅起了一片红红的碎云,在那一派殷红的光影里,心中立刻透进一股股暖意。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去公社送公粮时的情景,如今还经常出现在眼前。
        在改革开放以前的年月里,给国家交公粮,那是生产队每年的头等大事。年初,生产队都要按照上级政府部门的要求,制定作物的种植计划,种植计划首先要保证国家交公粮任务的完成,然后再考虑社员们分口粮所需要的品种。一般生产队种的作物品种都比较全,除了种植玉米,黄豆,谷子,高梁外,还要种小麦,糜子等,让老百姓吃到“五谷杂粮”,调济口味。生产队按照年初上报的种植计划,到了秋天必须按计划上交公粮,社员口粮不够,那是小事,必须自己克服,要“先国家,后集体”,然后才是个人,那年月,人们的觉悟就高到这种程度。如果因为客观原因完成不了,再由生产队、大队、公社向县政府申请,要求政府帮助解决。政府会按饥荒程度,下拨粮食计划,叫做“返销粮”。有的地方,农村干部为了要政绩,就把计划定得高高的,上交公粮越多,说明政绩越好,那是头等光荣的事,要光荣得披红戴花。如果哪个队干部,为了自己的利益,把高产量隐瞒不报,给社员多分,那是要被撤职查办的。因此,所有的村干部都是实事求是地带领社员们好好地进行一年的农耕细作。
        东北的农村都是打冻场,天气越冷,粮食越容易脱粒。每天早晨三点多钟,社员们就到生产队的场院里去打场,人欢马叫,尘土飞杨,辊子碾碎了星星,红缨鞭甩落了月亮。这边马拉辊子奔跑,那边扬场的升腾一片云,女劳力装麻袋,男劳力装马车,一直忙到“雀朦眼”的时候,场院才渐渐地恢复平静。
        交公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四面八方的村都是一个时间段往粮库送粮,车辆排成了长龙。为了排在前面,送公粮的人要起早赶着大车到粮库排队,天冷得冻手冻脚,大家在地上跺着脚来回跑,还不敢离开车的位置,一旦离开,别人就顶上了你的位置。粮库的检验人员这个时候最“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拿着“扦筒”和小托盘,来到车边进行验粮的等级,不管你是新旧麻袋,过来就用“扦筒”扎进去取粮食,好好的麻袋,硬捅个窟窿。大家心疼也不敢言语,检验员掌握着粮食等级的大权。等级高低是不一样价钱,有的检验员故意刁难、压低粮食的等级,生产队为了卖个好价钱,都派“会来事”的人去跟车送粮,送粮的人不得不对检验员点头哈腰、苦苦哀求着,恳求检验员开恩,抬抬粮食的等级,有的时候,还偷偷给检验员塞点钱、递烟等意思意思。
        那时的粮库,基本上没有电动输送带,全靠人把粮食扛到粮囤上。粮囤很高,送粮的人要把这二百多斤的麻袋,扛到高高的粮囤上,这中间需要走几级跳板,跳板是“之”字形连接,空手走在上面,都会晃晃悠悠的,人扛麻袋必须要与跳板晃悠的频率相适应,有恐高的人,走上去小腿肚子都会抽筋,别说扛二百多斤的粮食了。一车的麻袋的粮食卸下来,整个人都累散架子了。干啥活,都没有干这个活危险和累。
        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阵子的农民有点傻。有一年,国家粮食生产遇到了困难,号召广大农民多交公粮,当时提出的口号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向国家交“红心粮”。晚上开会动员,半夜散会后,社员们贪黑将打过的谷草又打一遍,交上了公粮。大家都是一个心愿:我们宁可饿肚子,也要让城市里人吃饱,让我们的领导干部吃饱。他们爱戴工人老大哥,为农村生产农业机械,将来实现农业机械化,他们爱戴党的干部,带领他们走在社会主义的大道上。多么朴实的情感啊,这就是中国伟大的农民胸怀和奉献精神啊!
        现在,国家富强了起来,农民不交公粮了,农业税也取消了,国家每年还拿出大量资金来反哺农业,送公粮的壮观场面已成为历史。但是,我仍然对在中国处于粮荒时期,中国农民在饥饿中把打下的粮食非常高兴地无偿交公的精神所钦佩,所感动,仍旧怀念那段送公粮的日子,因为那个场面是喜庆的,大家心情是特别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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